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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37.契闊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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契闊(上)

“嫮兒……嫮兒……醒過來,我們該走了……”

上萬年不曾聽到過的聲音喚醒了巫山神女的殘靈,她離開了凡人嫮兒的身體,站在遍地的萱草花叢中,看到了一直等待她的少帝的影子。

見少帝朝她伸出手,她便跑過去,像萬年前一樣攜手游遍巫山,看到瑤草朱紅的果子還想摘來吃,而後醉臥在少帝懷裏。

少帝笑著將她抱緊,柔聲道: “我們走吧!”

神女輕頷首,凝著他擡手摸他的臉。

瞬息之間兩個神明的殘靈化作了交纏在一起的風,向著筇竹,向著丁香,向著峽谷,向著蜀江飄然遠去,天地之間再難覓其蹤跡。

大楚巫江離從風中走出來,淡淡道: “你撒了好大一個謊,從一開始就知道少帝的殘靈不可能重返昆侖,偏還故意說給我聽!”

嫮兒坐在青石床上低眉不去看她, “我縱然撒了慌,你也沒信不是嗎不然也不會蟄伏至今,只等著我和大王情根深種,生下扶蘇,好讓你有機會來實施自己的計劃。不過我還是應該謝謝你用禁術傷我,讓我可以有理由待在愛的人身邊,度過這許多年的快樂時光。”

江離沈吟: “如此說來,我們算是扯平了”

過了半晌,兩個命中的宿敵就這般相視一笑泯卻仇怨。

那一天巫山的雲比任何時候的明麗柔軟,離去的仙人漸行漸遠,凡人的宿命卻還要繼續。

嬴政的軀體受了重創幾乎殞命,而秦軍猶在打掃楚戰場,更糟糕是的傳來了不好的消息——因重傷而失去了神力的嫮兒再次被江離扔到了戰場上!

在戰場上的女人會遭遇什麽嬴政再清楚不過,驚怒而起。

原本他以為這是江離的報覆,後來才知道是天道對他的警示。

當他忍著劇痛前去救嫮兒脫困,卻遭到拒絕,她拒絕了這個屠戮天下的秦王。

嬴政冷笑,自覺從小不曾悲天憫人,強行扛她離開。

原來神女成了凡人以後,竟有這許多難處之處,可她偏偏又沒有什麽凡人的欲望,只是對蒼生充滿悲憫,無法忘記血流成河的戰場,無法忘記被毀掉的故國家園,還有那些早已死去的燕國姐妹。

嬴政對此頭痛不已,回鹹陽已經半年了,卻始終未曾見過她一個笑容,也不開口對他說一句話。甚至在他忍受劇痛之時,對方也不曾丟過來一個關切的眼神。時日久長,他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自己,還是在折磨對方。

一個對自己毫無愛憐之心的夫人,這樣的嫮兒鎖在身邊又有什麽用不就是想要離開麽,放她走便是!

那一夜他最後一次走進她的寢宮,在她的反抗中成全了自己那一絲不舍的貪戀。

沈睡的嫮兒似要醒來,嬴政低頭吻她,激烈的唇舌交纏。嫮兒的抗拒顯得那般無力。

“你欠我的……”嬴政聲音裏滿是傷痛,低聲重覆: “你欠我的……”

嫮兒似察覺到他的痛楚,慢慢不再抗拒,柔婉癡吻,交纏不休。

天亮之前抱她去沐浴,嬴政有些讀不懂她的眼神,不知道她是否也隱藏了一絲眷戀。可他逼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,該結的總是要結才是。

送至臨近宮門,再過一道橋就可以出宮了,嬴政停下來說了最後幾句話: “嫮兒啊嫮兒,孤原以為自己可以控制這段感情,可到如今才知曉,你才是那個一直左右著一切的人。孤輸了,輸的心力交瘁,精疲力竭,也不忍心看你一直這般郁郁寡歡。今日你便去吧,此後天涯路遠,望你好自珍重!若……若哪一日……想起了孤,願意回來看一眼……孤會一直在這裏等著……”

嫮兒朱唇輕顫,卻始終不曾講話,只是點點頭離開了。

那天早上的霧有些大,嬴政聽著她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認命地閉上眼,直到再也聽不見。

想來是走遠了吧!

等了一會兒,不知為何那腳步聲又響起來,卻是越走越近。

嬴政以為自己聽錯了,睜開眼,卻見霧氣中嫮兒提著裙裾跑了回來。

天冷霧重,橋面這般濕滑,跑這麽快不怕摔跤麽

嬴政皺眉迎上去,抱緊撲入他懷中的嫮兒,低聲道: “就算你對孤只有這一絲眷戀,也該留在你在身邊才對!”

好在嫮兒是真心打算留下,此後的日子過的輕松許多,只是他照例因為政事繁忙,無暇時常照顧夫人。嫮兒又不喜總是困在宮中,時常到鹹陽街上閑逛。

那日傍晚,他瞧著是要下雪了,便琢磨著去探她,一旁的李信面露難色,將嫮兒的去向告知: “夫人這幾日饞上了顏家鋪子的牛肉湯,每天傍晚都要去喝一碗,說是這個時辰的湯滋味最好,已經連續喝了小半個月了!”

這麽冷的天虧她願意跑出去,還只是為了一碗湯,嬴政忍不住發笑,問李信: “想不想也去喝一碗”

李信笑道: “屬下這就去安排車馬,讓大王好好把夫人接回來。”

宮外著實寒冷,到了顏家鋪子,老板剛好盛湯出來,嫮兒看見他們兩個,又招呼多加了兩碗。

“這個湯配上剛出爐的燒餅更有滋味。”嫮兒十分懂行地介紹, “這些都是李信夫人告訴我的,她的孩兒長大了,她總是帶他出來吃各種好吃的。於是我把扶蘇留給嬤嬤照顧,想著他太小了,還吃不到,為娘的先替他嘗一嘗,以後好說與他聽。怎麽樣,好不好喝”

嬴政微笑著點頭,把一碗湯都喝完了。

這般輕松地用完一頓晚膳,眼見天馬上就要黑了,就準備回宮。

嫮兒低頭系著披風,長發盡數壓在了披風下,嬴政擡手將那柔滑的青絲撥弄出來。嫮兒雙臂抱著他的腰身,直到他把全部的頭發都理順了才攜手上了馬車。

“大王,你明日還有空嗎,要不要一起來”嫮兒抱著他的腰隨口問。

“嗯,好!”嬴政低聲回答,忽覺有些倦怠。

“後天呢”

“後天……好!”

“大後天呢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嬴政睡過去了,甚至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,醒時已過了將近十日,嫮兒守在床前疲憊地微笑。

郭震只說是舊傷發作,暗指他失去一半肝臟之事,好在用他的秘法調養之後身子大好,連痛楚也減輕許多。

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大半年,嫮兒和扶蘇一直都在身邊。

歲月悠長,浮世貪歡,他幾乎都要忘記以前所經歷的種種不快,以為之後的歲月都會這樣下去。

今日來到嫮兒宮中,未曾見到孩兒的影子,遂問道: “小扶蘇呢,今日有沒有吵到你”

嫮兒抿嘴笑,抱著他的腰身投入懷中,片刻才道: “今日妾不照顧扶蘇,一心只侍奉大王!”

嬴政聽罷心下很是歡喜,這許久以來,顧念著嫮兒的身子,他並不曾放任過情念,而今嫮兒倒是體念他,主動來侍奉,怎能不教他開懷

嫮兒見他良久無言,擡眸問道: “大王可是不喜妾這般”

嬴政搖頭笑道: “孤只是最近有些開心過頭了。嫮兒,你待孤真好!”說罷不自禁去吻她的額頭。

嫮兒不再說話,一雙玲瓏小手解開他的玉帶和衣袍。嬴政擡手撫摸她的臉頰,抱她在枕上,像最初要她時那般溫柔多情。

嫮兒烏靈如夢的眼眸對上他清寒卻柔軟的目光,她從不曾在寢榻之上這般看過他,今夜卻只想多看一會兒,似要將他的模樣深刻在心間。

只是那惱人的溫柔進犯令她不自禁露出些嬌媚之態,煞是惑人,令嬴政不由開始放縱,唇齒糾纏愈來愈烈,溫柔且霸道。只是不管他做什麽,嫮兒也無絲毫抗拒,那般的柔情似水,似是有意使他盡興。

終是夜太短,一向勤政的秦王居然遲了大半個時辰,令群臣驚訝不已。不過他心情大好,政事處理甚速,竟比往常早三刻下朝,軍務決策也不曾拖沓,饒是如此,也忙了大半日才得空去太液池邊歇息。

“這燕國也是個麻煩,孤打算早日派兵前去平了它,也好了卻這樁心事。”嬴政說完,卻見身側的李信竟有些出神,皺眉道: “卿因何事傷腦筋,竟然不回孤的話”

李信暗驚,搖頭道: “昨日臣遇到了扶蘇小公子的乳母,說小公子快要過生辰了,宮中是否舉行慶典臣想此事她該去問嫮兒夫人才是,可乳母卻說夫人整日滿心只想著大王,小公子的事不管問什麽都讓乳母自己做主。可此事非同小可,乳母又如何決定得了於是就托臣得空的時候問一問大王。”

嬴政拍一下額頭道: “孤竟也將這事忘了!慶典自然是要有的,待會兒見到嫮兒,孤與她商議一下便有決斷了。”見李信依舊面帶驚異之色,遂道: “怎麽,是不是覺得孤這父君做的有些說不過去”

李信搖頭道: “大王日理萬機,自然顧不到許多,只是嫮兒夫人有些古怪。照理說這孩兒是娘的心頭肉,可夫人似乎對小公子沒那麽上心,終日總是望著大王……”

下面的話不用多說也知道是什麽,嬴政卻聽不出他的隱憂,不由笑道: “孤只當你是嫉妒了,怎麽,你在夫人眼裏依舊可有可無麽”

李信臉一紅,賠笑道: “大王說笑了!”心下卻默默道: “夫人總是望著大王送的那串相思子偷偷啼哭。”

來到亭中歇息,宮女捧著果盤來,說是嫮兒夫人親手切好的,李信打開一看,竟是盤雪梨,心下“咯噔”一聲,問道: “你有沒有說謊,真是夫人親手切的麽”

梨者,離也!寓意不祥,夫妻之間更應該有所忌諱。

嬴政笑道: “無礙,嫮兒定然不知我大秦有此民俗,孤不吃就是了。”

可心底卻甚是不安,默默走去嫮兒寢宮,想和她說說話。

只沒想到還未進門就瞧見嫮兒抱著扶蘇淚眼婆娑,全然不曾註意到他到來的,一聲聲泣道: “孩兒,你父君定然不舍得你我離去,而娘也不知道去那遙遠的地方能否令你平安長大。可我們留在這裏,你勢必難逃死劫,娘究竟該怎麽做,才能不傷害你父君,也不傷害你”

嬴政不自覺抓緊簾帳,僵立了許久悄無聲息回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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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完結三更,求收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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